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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白(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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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歐仙宮形成之初,英雄安德烈森曾被洛基幺女耶夢加得所惑,放下了作為城邦之主的職責而終日不顧城中百姓,但幸得奧丁大神的指引與幫助,安德烈森重新走回正道,並借用奧丁之力擊敗了耶夢加得。

從此,北歐仙宮便由奧丁作為守護神守護,而安德烈森與他的後代也成為了奧丁的代言人,統治整個仙宮。

至於洛基的幺女耶夢加得,當時也被奧丁與宙斯聯合封印起來,一直到現在也未曾覆出、再次出世。

而這些,便是一段來自他的故鄉、人人皆知的傳奇故事。

“看樣子,今天大家都比以往還要警惕、慎重啊,海魔女。”

海界亞特蘭蒂斯,是一座充滿鮮活氣息的海洋聖域,它坐落於深深的海洋地下,卻在真正的深海之上,由著屬於它的神王統治起來。

“嗯,畢竟今天是海界接下來自天界的重犯耶夢加得的日子,我們萬不可怠慢。”

眼前,少年與男子都身著著金色耀眼的鱗衣,從背影看上去各有不同的氣質。銀發的男人高大偉岸,似乎在這裏就是象征著實力與權利、桀驁霸氣,並且縱橫在海界的任何一處,只要是他想要去的,就沒有人敢阻攔他。而少年雖然有些瘦小,但是他輕輕握住金笛的指尖時刻凝聚著力量,仿佛在警告任何人都不要小瞧他。

“話說回來,我想你也知道的吧?將耶夢加得連同囚禁她的牢獄一起帶進海界的執行者,可是我海龍啊。”海龍此刻長眉輕挑,便看向身邊這白發紅眼的少年,將雙手抱起道:“還是說……因為是與自己那終日落雪的故鄉有關,所以也想去親自看一眼罪魁禍首嗎?”

“不……其實我並不想跟你一起過去。”

這個少年……海魔女向來對己身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只有海界與他的故鄉例外),因此,每當他一想到自己的故鄉從記事起就不像其他地方一年四季的、還能感受到什麽是溫暖甚至陽光,他就總有點好奇兩百年前那個詛咒他們的妖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而且,海魔女在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洛基的幺女耶夢加得是一個美得驚人的女子,甚至當時的城主安德烈森也被她吸引過去,就好像她只是一個專門去勾引男人的妖女一樣。

“我在我的南大西洋看著就好,你一個人過去吧。”

那個時候,海魔女對任何事情一向都是淡漠的,但是這樣的他也只把海界和故鄉放在心底深處,並認為它們的一切比什麽都重要。而且他也從不在乎什麽權利勢力,他只知道要做好這個南大西洋的海將軍,不愧對故鄉對他的厚望、不愧對忒提絲大人與波塞冬大人對他的信任。

因此在他的眼裏,盡管海界寧芙三千各有各的美貌與優點,但是海魔女卻從來都沒有看進過任何一位。甚至有時候自己也會被一些寧芙攔住傾聽思慕之情,但被海魔女委婉地拒絕了。

也許,是那段故事影響了自己太久太久,令海魔女真的很好奇傳說中的耶夢加得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美人,並且她與英雄安德烈森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不覺,他就這樣站在南大西洋的海柱下眺望頭頂上方那琉璃色的天空,直到好久好久,海龍的身影才在那裏出現,他帶著百名海鬥士圍著一座巨大堅固的牢獄,此刻正向著波塞冬神殿的方向降臨。

就在那一刻,他似乎看見了世間無人能及的美貌,甚至海洋寧芙也及不上她的一個眼神。只不過頹廢、奔潰,那是他見到她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代名詞。在那堅硬無比的牢獄內,她的皮膚如同故鄉的飄雪一樣白,紫色的長發似乎也隨著百年之間的歲月長及那雙纖細的腳踝,而一雙金色的眼睛空洞無神,安安靜靜地坐在裏面,就好像是一個由神親手做出的完美尤物,一時間根本想不出應該拿什麽最適合的形容詞來形容她。

不過……明明是個怪物,卻看上去像個人類。

從那一天起,海魔女開始不由自主地在意起她,盡管耶夢加得的確被關在亞特蘭蒂斯的禁地,但是以他作為海將軍的身份,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前往,包括……在被波塞冬實施的封印外面,偷偷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耶夢加得的一天,盡管和在奧林匹斯的不同她已經脫離了狹小的牢獄居住在寬敞的宮殿裏,可是她的行動範圍仍被限制在這個地方。因此,除了擡起指尖制造出無數冰瑩的雪花結晶陪著她轉圈跳舞、她就經常去正殿喚出一把私藏已久的銀月狀豎琴,靜靜地在那裏彈奏了一曲又一曲。

一直以來每當耶夢加得想起往事時,她都是這樣的方式度過那永無自由的日子的。

轉眼前,耶夢加得已經連時間這個概念都變得模糊得很了。並且現在的她也完全不知道從那次與安德烈森交手之後已經過了多少年——只是‘物是人非’這四個字,已經早就深深地印在她的心裏,冷卻了她的感情。

然而,這次宙斯與奧丁突然下決定將她從奧林匹斯送進波塞冬的亞特蘭蒂斯繼續囚禁,也許是因為真的對她和體內的永恒之槍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把自己永遠囚禁起來,讓世間的任何一切都徹底遺忘掉她吧。

至於自己的父神洛基,他現在是否仍在想方設法對付奧丁,把自己從他的手中救出來呢?

不,不管怎麽樣都好,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了。讓她一個人就好,讓她一個人就這樣一直待下去,任何人都別想再靠近過來,取得她的信任、又傷害她的心。

可是真的真的很有多時候,耶夢加得很懷念與安德烈森在城邦之外的生活,尤其是陪他一起在奧路菲那裏學習音樂的日子,對她來說真的是從記事以來最最快樂的時光。

不知不覺,日日夜夜,不斷重覆著,耶夢加得這一天也如同往日那樣在只有她一個人的宮殿中彈奏豎琴,卻總感覺不遠處有笛聲在小聲地附和她的演奏。

“誰!出來!!”頓時,不知何處湧起的怒火令耶夢加得一下子厲喝出來,甚至她真的是從這一刻開始才意識到有什麽人早在她準備彈奏之前就在某個地方偷偷地看著自己。可是說真的,她很討厭被監視,也很討厭有什麽人總是偷偷摸摸地站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偷看自己,“別以為我關在裏面就傷不到你!你若是不敢出來!就算拼盡性命我也會從這裏突破出去咬斷你的脖子!”

紫發的少女如此說著,金色的眼睛也在同時左右張望的時候終於見到了一個身影慢慢出現——那個時候,她還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瞧著他滿身的金色戰甲與身後揚起的白色披風、看上去也稚氣未散還長得很清秀、但總還是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

“你是……海鬥士?”

這個時候,耶夢加得的腦海裏第一時間就反應到這樣的身份,而眼前的海魔女也在看著她,是第一次與她面對面地‘交談’。

“我是鎮守南大西洋的海將軍海魔女,對於你,我可是知道不少事的。”

眼前,白發的少年一臉冷淡地說著,那明明做出偷窺行為卻面不改色的樣子,實在令耶夢加得看得很不順眼。

“海魔女……?哼……”頓時,耶夢加得一下子笑了出來,還註意到了他手中握著的那把黃金長笛,“看來海魔女大人還真是別有興致,竟然放下身邊的職責不管,來這種禁地只為了和一個怪物合奏?”

說到這裏,耶夢加得這時從正殿門口走下了長長的石階,來到了封印的結界旁去看得更仔細。

“像你這樣的小鬼,還不夠填飽我的肚子,在我還沒有改變心情之前,給我快滾!”

“……”

這一刻,少女的聲音含著野獸刺耳、尖銳的低吼,仿佛是在提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膽將軍,最好離她遠點。

然而,接下來等待她的並不是這個海將軍的轉身離開,而是一句有些令她意外的質問——

“你到底是因為什麽……去詛咒奧丁的仙宮?不單單只是因為安德烈森背叛了你?”

“……”

頓時,一下子沈默起來的變成了耶夢加得她自己,但是她這個時候真的很莫名其妙,也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海魔女為什麽會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

一直以來,所有的仙宮子民都將她視為萬惡的妖(幺)女,甚至全世界的人、眾神、世間萬物都好像在厭惡她一樣。

“你是誰?難道是仙宮裏的人?”這一刻,一股同樣厭惡甚至憎恨的情感襲上心頭,甚至耶夢加得她自己也想逃避這個問題,“啊也對,知道他的名字,想必也和那個奧丁的仙宮有很大關系吧?怎麽樣?終日落雪的滋味還不錯吧?仙宮的人永遠也不知道什麽叫做溫暖什麽叫做陽光!而冰雪就是你們的全部!一直到你們全部都死在那裏!”

說著說著,少女這時昂起頭露出了足以令人厭惡的冷笑,仿佛事不關己地帶著嘲諷的意味,將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清楚楚。

而另一邊,海魔女此刻只是靜靜地聽著她的話,到最後才做出了平淡的回應。

“如果你真的對我們仙宮抱有那麽大的憎恨,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和我說這麽多話,而是早就恨不得攻擊過來吧?”說到這裏,海魔女稍稍停頓了一下,一時間還有些遲疑,“還有……如果你真如所有人所說的那麽邪惡,你的琴聲、舞姿,不會那麽憂傷……那麽吸引我。”

“……”瞬間,耶夢加得一時語塞,但是此刻她想的不是應該如何反駁他,而是她真的很難相信這個海魔女來這裏偷看自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是……偷窺狂嗎?”

只感覺自己的腦子一下子當機了一下,剛才還氣勢兇狠的耶夢加得頓時沒了底氣,有些尬尷地看著對方,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不,她耶夢加得天不怕地不怕,為什麽要對一個小鬼低聲下氣?而且!這個海魔女的的確確一直在偷偷看著她!不是偷窺狂是什麽!?

“……”

然而,只見那個身影這時什麽也沒說就這樣轉過身去,還拿著背影直接背對著她趕緊離開,耶夢加得的心裏頓時就好像是被打翻的五味瓶一樣,一下子說不出自己的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

“餵!海魔女!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你別走啊!!”

這一次邂逅,對海魔女與耶夢加得來說都是一次大轉變,尤其是耶夢加得,初期她還相當反感那個海將軍在暗中窺視她,甚至時而還會在自己彈琴的時候用笛聲附和,這真的令她很不爽。但是久而久之,在這座特別為她存在的海底牢獄裏,耶夢加得逐漸對海魔女的存在看淡了許多,有時候就算他當面依著在結界外的石柱下、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行蹤,她也不再惱怒地停下彈奏轉身就走。

不知不覺,他們之間一直都沒有溝通,只是就這樣維持著用樂聲彼此回應的協奏,一起度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

“餵,你聽說了嗎?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總會有特別好聽的樂聲從深海牢獄的方向傳來?”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不過那裏可是關押著洛基幺女的地方,總是讓人不敢靠近啊。”

“嗯,這個洛基幺女啊可是在數百年前詛咒奧丁仙宮終日落雪的妖女,據說當時她還勾引了當地的領主呢。”

“哎呀,真是可怕。”

流言蜚語,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畏懼的東西。而在海魔女還沒有前往牢獄的時候,他就經常聽到那些海寧芙在背地裏說著諸如此類的話。若不是自己只有在離開南大西洋的時候總是與海龍、其他幾位海將軍一起同行,他可能早就上前用別的話題終止她們這些沒有意義的對話——尤其是近日,海魔女一聽到那些海寧芙、人魚、甚至侍女們都在暗地裏偷偷說著耶夢加得的事,他的雙手就不受控制地慢慢握緊,向來淡漠、冰冷的表情也變得僵硬許多。

海魔女並不知道自己變成這樣的原因,只是長時間不斷積累下來某種莫名的情緒開始逐漸改變著他只在乎海界與故鄉的內心——不知不覺他突然很在意耶夢加得,不知不覺他也很想一直能見到她,哪怕隔著一個自己根本不可能越過的結界……

也許,這就是大家所謂的被迷惑的‘陷阱’吧。但是這完全是他海魔女自己願意跳進去的,他愛上了耶夢加得,愛上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即便他們之間沒有對話、也沒有對視過,但是通過樂聲,他正一點一點將自己的感情傾註進去,逐漸期待著有一天那個美麗又悲傷的妖女能夠發現。

“如果我是那個英雄的話,我就不會讓你這麽傷心。”

終於在那麽一天,海魔女選擇了不再小心翼翼地通過樂聲傾註愛意,而是直接說出心裏最明了的想法,擡起頭看著那坐在正殿中央、一下子停住手的紫發少女。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時候的事情?既然作為洛基幺女不得不與奧丁敵對,但是為什麽……你到現在還在想著安德烈森?”

“……”一時間,耶夢加得有些怔住,但是金色的眼睛深處卻又有什麽隱藏的情緒在拼命逃避,而在那雙紅色的瞳子中,他看得真的是非常清楚——她在想他,她在想過去的事情,並沒有在意自己的笛聲,合奏也不如之前那樣如此配合他。

“這種事你沒必要知道,你是不會明白的。”耶夢加得這時將手從手中豎琴的琴弦上放下,慢慢扭頭輕輕地轉移話題說,“他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也是我第一個恨上的人……我知道你作為仙宮的子民,是相當憎恨我這個詛咒你們的妖怪,但是所有的事情經過正如你們當地所傳頌的那樣……是我勾引了他,讓他放下一切和我遠走高飛。”

說到這裏,耶夢加得突然冷笑起來,閉上了眼睛,似乎要隱瞞某種掙紮的想法。

事到如今,別人說什麽耶夢加得已經不在乎了,甚至自己會被仙宮的子民憎恨千年萬年、奧丁也以各種形式訴說著她、冤枉著她,她都不在乎了。

“但是我想知道,因為不管怎麽樣……”而這時,海魔女的聲音從結界外傳來,並且字字清晰地說著,“我喜歡你,所以想要了解你的一切。”

這一刻,耶夢加得的思緒頓時被轟炸得一片空白,此時此刻她說什麽也沒想到,一個海將軍竟然會她產生傾慕之情,甚至,對方還是仙宮的子民?應該恨她才對。

“你……你在說什麽?你難道不恨我?是我剝奪了能讓你們知曉什麽是四季、什麽是溫暖和陽光的環境、把那種冰天雪地的世界留給你們!!”

此生,耶夢加得以為自己不會愛上第二個人也不會被愛,甚至她連愛是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猜想那種感情是為了一個人哪怕是犧牲、屈尊也再所不惜罷了。

因此過去的她做到了,她做到了如何去愛一個人,但是那四年的屈辱換來的是令她痛心的失望,她已經不想再把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人,也不想再相信什麽。

“的確,那種惡劣的天氣下很多的孩子都沒能熬過去……可是我們仙宮子民還能堅強地活下去!這就是我們人類!不光是由奧丁守護著、更是我們自己!!”

海魔女這時握緊了手中的金笛,垂下眼睛默默地回想起童年時經常看到自己的同伴因為堅持不下去而凍死在冰天雪地之下——但是他真的不恨她,甚至與之接觸下來……覺得她很可憐。

“奧丁……沒想到我還能從仙宮子民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話音剛落,耶夢加得立即起身,轉頭直接走開了正殿。

“我不想再見到你,別再來這裏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證明給你看。”

頓時,她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卻遲遲不肯回頭。

“……”

“耶夢加得,我喜歡你。”

而他,則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就直接轉頭離開,沒有去在意她是否會來看自己一眼。

也許是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即便自己的這份思念不能被她接受,但是能夠傳達出來,那也已經足夠了。

『我不能愛上任何人……我已經不想再被傷害了……』

而在耶夢加得的眼裏,她自認為海魔女的感情對她而言根本就不該存在,而且還是一位海將軍與一頭怪物相戀?這根本不可能,也不該讓它發生。

“不……也許是因為我體內的永恒之槍……這一定又是宙斯和奧丁耍的鬼把戲!”

經歷了數次心裏的反覆掙紮與反思,直到最後耶夢加得也只能這樣認為,因為她覺得自己實在不能回應海魔女的話甚至也去愛上他,更不可能再重蹈覆轍地去愛上一個人類。

但是事實往往與她期望的相反,海魔女從那次談話後依舊沒有放棄她,盡管耶夢加得已經不再彈琴甚至也親自不再出面,但是海魔女就一直站在結界外自顧自地吹著金笛,那清澈悅耳的笛聲仿佛是一股不能抵擋的清泉、即便是捂住耳朵也能直流進她的心房裏。

就這樣,接下來的日子也一直如同往日一成不變地繼續持續著,但直到一件大事突然發生在亞特蘭蒂斯、海王波塞冬的面前,這座繁華祥和的海之聖域才徹底變了。

海洋女神忒提絲,先前被迫被宙斯帶出了海界,令波塞冬一下子大怒險些要攻上奧林匹斯奪下忒提絲,也讓整個亞特蘭蒂斯上下的氣氛都顯得特別緊張。但又過了不久,忒提絲重獲自由,但是她並沒有回到海界而是去了特薩莉亞、與被宙斯指婚的佩琉斯成親,波塞冬終於不能再忍了。

原本,他一直都對忒提絲傾慕無比,但是隨著宙斯背地裏拐走了忒提絲、忒提絲現在又去和一個人類一起生活而放棄回歸海界的事實,他實在無法容忍自己心愛的女子離開身邊。哪怕,眼前還有一個一直都默默守護著他的安菲特裏忒,波塞冬也只要忒提絲。

——因此這就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所有故事的起源。

“耶夢加得,我是得到波塞冬大人的同意將你放出來,去把地上的特薩莉亞碾成平地吧,就像兩百年前你毀掉海魔女的故鄉那樣。”

那天,站在那牢獄之外的不是海魔女而是另一個可怕的男人,海龍——耶夢加得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的眼睛裏會流露出那麽深不可測的危險光芒,甚至他凝聚起的小宇宙,張揚得仿佛連她都得無條件地服從於他。

“特薩莉亞……?那不是海洋女神忒提絲去的地方嗎?你們想利用我?”

紫發的少女這時昂起頭,毫不在乎眼前銀發藍瞳的海龍想要怎麽樣,哪怕現在他已經解開了牢獄的結界,她也不為所動。

“我只會為了自己而行動,任何人也別想支配我。”

“哼,為了自己?”聞言,海龍頓時冷冷一笑,顯得不以為然,“很抱歉,看樣子你也只能照我們所想的那樣做了……不,是為了我向那個女神的報覆。”

突然隨著海龍打了一個響指,耶夢加得一下子感覺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身體裏死死地捏住她的心臟,令她不能呼吸。

“呃!這……為什麽!?”

“啊,因為我想要強制支配你的意識,我可是能很輕松地去支配任何一個人的想法與行為,包括你這頭怪物。”

這一刻,男人上揚起嘴唇,冰藍色的瞳子裏浮現的盡是一抹滅絕人性的殘忍。

“難道不是嗎?一頭醜陋的怪物怎麽可能會和海將軍在一起……還私通得這麽愉快?!”

“呃——咳!”

一股血腥猛地襲上咽喉,耶夢加得一下子不能忍受地咳出鮮血,摔在了地上。這股力量,她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甚至每想掙紮一下自己的心臟就不能跳動,簡直生不如死。

“你……你把海魔女怎麽樣了?!”

紫色的長發這時狼狽地散落在她曲起的身軀上,蒼白的雙手也在同時握緊,她此刻痛苦的表情決不能讓這個家夥看到,作為洛基的幺女,作為一個神祗子女的尊嚴……

“……”

這一刻,一道陰影浮現在海龍的臉上,那是一種來自心裏的嫉妒與怨恨——為什麽他們能在一起?即便隔著一個結界那個海魔女還這樣知足?而他心儀的那個女神,卻從來不把他當一回事,走向的還不是波塞冬,而是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懷抱……

對,他就是報覆她、他就是要摧毀她的一切,讓她明白真正愛著她是他海龍而不是別人!

“哼……死了,是我告發的、然後波塞冬大人將他處死了。”

這一刻,海龍突然編造出這樣的謊言,故意刺激耶夢加得。

原本,他就已經利用波塞冬的命令、以出海探訪剛建立的雅典娜聖域為由支開了海魔女。因此只要在這個亞特蘭蒂斯見不到他,眼前的耶夢加得必定以為海魔女是真的死了,然後一旦崩潰,就更容易受到自己的控制(海龍的控制能力是在對方意識脆弱、崩潰的時候更方便入侵)。

但是,現實卻並非像每一個人所想的那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由他們親自撰寫——

“海龍……我要殺了你!!”

突然一股暴動的力量在她的身體裏凝聚,那雙如同人類一般的眼瞳此刻再一次恢覆成了嗜血的蛇瞳,耶夢加得一下子放開自己仍由心臟的疼痛令她咳血不止,但在拼盡全力的怒吼一聲後,身體溢出的幽幽紫光轉眼間就將她包圍起來,使得一具龐大的身軀在兩百年後的今天再度出現。

那個時候,任何人都沒想過如此繁華、美好的亞特蘭蒂斯會遭受極大的毀滅性轉折,只是在一條巨大的白色巨蛇突然現身的時候,海底的地面便隨著它的游動開始不斷裂開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數的建築與宮殿瞬間倒塌,海界的子民也急忙逃竄,與兩百年前某座城邦同樣受到巨蛇襲擊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便是上古神域·亞特蘭蒂斯毀滅的真相。

不久之後,耶夢加得逃離深海牢獄、摧毀亞特蘭蒂斯的事情被各界知曉,甚至在天界的宙斯和仙宮的奧丁立即派出人手前去抓住耶夢加得、想要重新將她關押起來。至於耶夢加得最想殺死的海龍,則一直引誘她來到了特薩莉亞的邊境,與當時立即建起結界的忒提絲激戰片刻,卻不知去向地返回到海水裏離開。

但也許是害怕耶夢加得再次攻擊海界,波塞冬也需要抓住耶夢加得得讓她承受摧毀亞特蘭蒂斯的重罪,因此放出了北海巨妖,卻沒想到事與願違,北海巨妖並沒有與耶夢加得發生攻擊,而是直接去陸地上襲擊特薩莉亞,間接引發了它與特薩莉亞王佩琉斯之間的一場惡戰。

當然,在亂戰之中,六位海將軍(海龍下落不明)也分別帶領各自的下屬追蹤耶夢加得,因此……

“耶夢加得,跟我回去。”

也許這樣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是她從未想過會如此熟悉。兩百年前,一個人因為‘使命’而決定下重手擊敗他;兩百年後,另一個人又因為‘使命’而決定帶她回去領罪。

不,不管怎麽樣都好,她耶夢加得不想再重蹈覆轍,為了不必要的事再繼續勉強自己。

“回去?你是要抓我走嗎?”

這裏是天與海的盡頭,是睡神修普諾斯還沒有前往冥界前與他的愛妻帕西提亞一直居住著的黑海。天空的顏色是灰蒙蒙的一片,地上也綻開著一望無際的黑色花海。而就在這樣一個灰色調的世界中,她紫發金瞳的外貌特別顯眼,仿佛是這裏唯一活著的存在。

“為什麽……你們人類都這麽容易被騙?安德烈森也是、你也是,所有的人都想把罪行往我身上推……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不會反抗嗎?”壓制的風輕輕吹起,她雪白的裙擺此刻正靜悄悄地滾起波浪般的褶皺,卻並不打算向他走出一步,“兩百年前,仙宮的那場戰鬥你們怪我我無話可說,但是今天不同,海界亞特蘭蒂斯的毀滅……並非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是——!”

“……”

這一刻,耶夢加得擡起頭看著眼前的白發少年正靜靜地看向這邊,卻情不自禁地總是將他和某個男人的影子疊加在一起,就好像昔日的情景今日重現了一樣,令她有些奔潰。

對,自己一下子暴怒的時候,是因為聽到他被處死的消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那樣?就算海魔女真的死了,他的死又和自己有什麽關系?難道正如海龍那個家夥所說的那樣……不光是打算摧毀特薩莉亞的罪名都扣在她身上、就連毀掉亞特蘭蒂斯的罪名也是?

“跟我回去吧,耶夢加得……你毀掉了整個亞特蘭蒂斯,波塞冬大人和所有海界子民正在海底神殿等著你回來。”

此刻,海魔女一手緊握著手中的金笛,一手慢慢向她伸出。原本,化作平時的他,可能直接出手根本就不會說那麽多的話,但是現在不同,眼前的‘敵人’是他喜歡上的人,海魔女根本下不了手。

“回去?回去接受你們的制裁?!為什麽!!”

而現實,就好像一步一步要將她逼近代罪的漩渦裏一樣,因為她是妖怪、因為她是洛基的女兒,所有任何罪孽都可以往她身上推,任何人都可以拿她當擋箭牌。

不,已經夠了,她活活是承受了這二百零四年的痛苦與折磨,真的已經受夠了。

“不要攔著我海魔女!!現在就算是你要把我帶回去!我也會殺了你!!”

突然將自己的手高高擡起來,曾經那似曾相似的一幕又再度重現,而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逐漸閃耀、又變得細長如同一把尖銳的長矛時,耶夢加得已經判定一切都再無回頭之日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她要逃走,哪怕用盡最狼狽的方式也不要自己再背負本就與自己無關的罪名。

“任何人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也都是你們一直在逼我!安德烈森就是這樣的人!是他辜負了我!是他寧可把整個城邦讓出來!也不敢反抗奧丁這個虛偽的神!!”

頃刻間,周邊的氣流開始驟變,甚至無數黑色的花瓣也開始脫離脆弱的花心,隨著狂風飛舞起來。

“耶夢加得,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而海魔女這時架起金笛,立即提升自己的小宇宙警惕地看著她。並且在那雙紅色的眼睛中,也越來越和那個人當時的神情一模一樣,抹滅情感、冷酷無情、甚至看到的也只有片刻的殺戮與兇光。

『你果然和他一樣……你們都一樣……』

耶夢加得從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過海魔女,因為安德烈森一直以來在她的心裏占據的時間實在太久太久,只是在當時聽到海龍的話後,她真的感覺全世界都好像拋棄了她,也不甘本就無辜的海魔女因為自己受之牽連。

她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是對是錯,只是知道這樣的感情主她註定不能接受。

可是,真的在那麽一點點的片刻當中,她還是在乎他的,她承認她是在乎海魔女的。

“既然如此,那麽就直接一擊定勝負吧……”

這,曾經是她與他之間的考驗,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來考驗這個人的必要了。

“好,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在這裏親手殺了你——為了那些在亞特蘭蒂斯坍陷中失去性命的子民們報仇!”

海魔女這時將金笛置於唇前,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決定發出一個最為致命的笛音,如同耶夢加得所希望的那樣通過一招決定彼此的生與死。

而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中,仿佛全世界的時間都停止了一樣,但在另一邊的耶夢加得也已經下足了殺機,猛地揮動起指尖、用力指下時,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不能後悔的定局。

在過去,她輸了,安德烈森選擇站在奧丁這一邊而親手傷了她。

但是現在,她贏了,卻……

眼前,紫色的長發隨著漫天飛舞的花瓣輕輕揚起,她此刻的表情僵硬著,沒有驚訝也沒有怔住,只是那樣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胸前被一根金色的長矛刺穿身體,卻依舊保持準備吹笛的架勢一動不動。

“……”

而白發的少年這時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慢慢放下金笛的同時,胸口上的窟窿開始湧出刺眼的血流畫過他金色的戰甲,而淡淡的薄唇間,深紅的血液也開始一點一滴地溢出,直到自己的手再也拿不穩那把金笛時,他才擡起頭靜靜地看著她。

“海……魔女……”

這一刻,耶夢加得感覺自己的世界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要令她崩潰,她不斷用金色的眼睛來回看著他的臉和那把長矛,逐漸意識到什麽便開始拼命地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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